我是一只蜉蝣眼瞎爱上一个渣男,天天许愿,愿他无病无灾,无我不欢,后来愿望成真了,我后悔了....
我是一只蜉蝣,活了一万年的蜉蝣。
想求死却不能。
直至遇到一位粉雕玉琢的小皇帝,他幼小但赤子之心,惹人怜和憾。
虽心存百姓,可他命中注定做亡国君,且一直在求死,最后也是坦然赴死。
我不禁生了好奇,想知他是否能做我同道人。
逆转时空,蜉蝣化人。
但不曾想万年经验一朝失足,瞎眼看错同道人。
我的仇敌却日日美景、美食、美人地哄我再多活一日。
可当我不再求死想活时,一切已来不及。
一
我认识李若的时候,还是一只虫,缥缈于天地之间,郁郁寡欢。
世有一虫,名曰蜉蝣,朝生暮死,一生一日。
我是一只蜉蝣,出生时便知天黑将死,可等至次日天明,我还没死。
日复一日,转眼万年,我仍没死。
有圣人云,朝闻道,夕可死。
我很懊恼,蠢笨如我,万年竟不可闻道。
一日,我路遇一欲死之人,问其缘由。
答曰:“无钱。”
我给其钱财,再问,其笑逐颜开。
“活着真好!”
再一日,我又遇一欲死之人,问其缘由。
答曰:“病痛。”
我愈其体肤,再问,其生龙活虎。
“谁还要死?”
……
没劲儿,真是没劲儿,偌大世界,上下万年,竟无一同道之人,竟无一人真心求死!
孤独,彻骨孤独,求死不能,求同死之人亦不能。
李若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我眼前的。
二
粉雕玉琢的小皇帝,紧皱着眉头,老成持重地趴在雕花窗台:“雕栏玉砌应犹在,只是朱颜改。问君能有几多愁?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。”
我扑哧笑出声,十来岁的小孩,能有几多愁。
这个小儿郎倒是十分警觉,黑漆漆的眼珠子滴溜溜地四下张望。
我飞到他眼前,扑扇翅膀打招呼,他看清我是只小虫,兴趣恹恹,继续趴着发愁。
他说他想死,说到这我可就不困了。
“可是无钱?”我扇扇翅膀。
他摇摇头。
“可是病痛?”我眨眨眼。
他摇摇头。
我没辙了,叹了口气。
他搬来盆玉兰,我停在上面,也叹了口气。
这株白玉兰倒是清清淡淡,闻得我胃口大开,我抱着一根花蕊吸着蜜,和他晒着太阳发着愁。
他的人生确实挺发愁,亡国小皇帝,无权无势,无情无爱。
生无可恋,求死不能。
胃填满了,心就不空了。
日头太好,晒得我晕了头。
阳光下的他,侧脸被镀上了金边,胖嘟嘟的脸可爱极了,惑得我五迷三道。
晕头晕脑,我起了妄念。
我拼却全力,蜉蝣化人,逆转时空,誓要陪他游戏红尘一回,瞧瞧是不是我的同道人。
三
再遇到李若时,我委屈极了。
那日我凤冠霞帔,浓妆淡抹,一袭红衣,他用玉如意挑开盖头,我瘪瘪嘴,“哇”就哭了出来。
做人可太难了。
精怪化人,法力全无,吃喝拉撒,从头学起。
化人第一日,吃饭就咬到了舌尖,疼得我捂嘴大叫。
丫鬟柳儿神色慌张,颤巍巍递上手帕。
我吐出一点血,
柳儿打翻我的饭菜,大叫:“有毒!”
赵家阖府惊动,太后都赐了御医,而我只能红着脸,痴痴傻傻,讪讪赔笑,不发一言。
后来我才知道,如此声势浩大是因为这不是第一次了。
我拼尽全力逆转到李若登基的那一年,我算出他天命之女赵氏正是那年早夭,魂入其身,自此,我成了赵淼。
赵家是簪缨世家,史上出了两相一将,赵淼之父赵子玉是当今侯爷,位高权重。
赵淼天生凤命,先皇李熙生十子,九子夺嫡,腥风血雨。
前太子李朔杀伐狠绝,有潜龙之相,赵家原是押宝押在了他身上,赵淼与其青梅竹马,两小无猜。
可帝王心深不可测,李朔苦心经营,斗败诸王,站至顶峰时,却遭先皇猜忌,一遭被废。
一夕之间,前太子一党,悉数落网,衰败颓唐。
可赵家不会颓败,江山易主,凤位不移。
赵家本想换个皇帝,赵淼不就是换个人嫁,可赵淼贞洁刚烈,对前太子矢志不渝。
终究,赵家弃了她,赵淼嫡亲额娘亲手将鸩毒放于汤水。
当我醒转过来,不发一言,痴痴傻笑,状若痴呆,所有人愣了。
只余父亲拍手大笑:“我儿凤命,天不亡我儿。”
呵,就算是傻子也姓赵,不死便得当皇后。
可我不傻,做人第一日,母亲杀完父亲利用,人间真是让虫遍体生寒,最残暴的豺狼,最恶毒的蛇蝎也比之不过。
我在床角瑟瑟发抖,一个雍容华贵、鹤发童颜的老太太被几个婆子丫鬟搀着进了屋。
“我的好幺幺。”老太太拉着我的手,红了眼圈。
这是我的祖母忠勇将军独女,也是当今太皇太后的手帕交,我承欢其膝下,也是全府唯一疼我的人。
祖母的大侍女梅妈妈也拉着我的手,不停作揖,大声嚷道谢天谢地,说祖母为我在菩萨面前求了一夜,整整磕了百个响头,祖母自幼一根九节鞭行尽天下,见惯生死,从不信鬼神,却为着小孙女求了佛。
我把手抽出来,又往后缩了缩,低着头,不说话。
“幺幺你不认识我了?”老太太急得眼睛发红。
我将计就计,决定装失忆,我睁大眼睛懵懂地看着她。
祖母横眼一扫,全室寂然。
“此次既往不咎,若我孙孙再出事,别说我不给你们面子。”
说完,又搂住我,双目通红,温暖的手,摩挲我背,一下一下。
后来我温顺地承了太后懿旨,被赐婚给当今圣上。
示元国上下喜气洋洋,只有李若愁眉苦脸,论谁刚束发就要娶比自己大两岁的“小嫂嫂”都得发愁是吧。
四
十四岁的李若还不像十五岁时的老成持重。
好听的说是个风流倜傥,纵情声乐的小儿郎,说得难听,活脱脱一纨绔子。
日日笙歌,夜夜美人,纵情诗乐,走马斗狗,他就想当个闲散的快活王爷。
所以当他的先太子哥哥被废,当夜东宫大火,不活一人,皇后娘娘光着脚,披散着头发,来到他的寝宫,抱着他默默流泪,他就注定不得快活了。
果不其然,第二日他便被立为太子,先皇亲自教习帝王之术。
然先皇创业未半中道崩殂,不足半年,先皇竟撒手归西了,李若匆匆就登了基。
他起先是厌恶我的。
冷冷地看着我嚎啕大哭,钉子似的眼神盯着我,无声质问我为何不为他的太子哥哥殉葬。
可那时我还尚愚钝,不懂看人眼色,以为东施效颦的学人走路说话已是世间万苦,扑入他怀里继续嚎哭,眼泪鼻涕抹了他一身。
我的小皇帝终究还是那个会给我搬白玉兰的软性子,看我哭得伤心欲绝,倒也生了兔死狐悲之感,都是身不由己的苦命人罢了,拿着帕子,哄了我整宿。
我很喜欢他,因为他好看,也因为他对我好。
他会为我描眉画黛,会教我诗词歌赋,会大早上天不亮就带我爬上房顶。
清晨的皇城万籁俱寂,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,李若会把我拥在怀里,拿手蒙住我的眼睛,直等到天空由墨色转为深青,第一缕晨曦撕裂青云,轻轻拿开,我就会看到铺天盖地的金辉扑面而来,日暮交接,橘色的朝霞和深蓝的夜空交融,美得像梦。
可梦终是会醒的。
那天,我刚在宫廷御师那儿学了新的曲子,外面下起了小雨,我都等不及宫女给我打伞,提着裙裾,匆匆跑往寝殿,春雨打湿了我的发梢。
可殿内,春意暖暖。
李若袒胸露乳,衣衫凌乱,两个雪白的异域美人仅着莲叶舞姿翩跹,他身边更是跪着好几个小美人,像兔子一样温顺,他温柔地摸着他们的头发,手执青黛,给她们每一个人细细描眉。
一阵风吹来,我的心又凉又酸。
他还是那么温柔地看着我,像看着任何一个美人,或是他心爱的小狗,问我。
“回来了?”
五
昭通五十四年,异星夺宫,流星坠地,人人都说示元国气数将尽。
北涪国的舰队已赫赫威名,十万舰兵,数艘舰艇,混江龙,海中鳌,倒江海,舰队名字都震耳欲聋,北涪王二月二御驾亲征,挥兵南下。
示元国数年父子兄弟争权,手足相残,内斗内耗,陆军尚可一战,水军无疑以卵击石。
朝堂之上,乌云笼罩,众臣皆劝降,宫妇莫不垂泪。
李若让我走。
“天子死国门,君王死社稷。”我的小皇帝又开始老成持重,一板一眼地教育我。
“你和额娘改名换姓,我会让林将军护送你们,先去西楚,我大姐姐定会照顾你们。”
我的小皇帝总是如此心软,他愿以身饲虎,不战归降,给臣民一条生路。
前世示元确实毁于此战,北涪水军铺天盖地,卷起惊涛骇浪,示元若江中小舟,不堪一击。
可我逆转时空,精怪化人,不就为替守住你这江山。
“我不走,我誓与你共存亡。”我站了出来,俯瞰朝内众臣,我的声音冷若冰霜。
“降,凭何降,皮之不存毛将焉附,诸位不同我今日战死,那就只能待日后受辱而死!”
转身跪下,求李若予我挂帅。
这一幕,已在我心中演练了百次。
李若怔然,他从不知他软弱如宠物的淼淼竟能这样。
黯淡的眸子里闪了光,他第一次正视我,而不是居高临下地怜悯我。
他牵我的手,扶起我:“夫妻一体,共赴鸿蒙,三军听令,皇后赵淼今挂为帅,一应事务,悉数听之。”
阳光洒在他脸上,他坚定地看着我,目若朗星。
我愕然,我倒不知,他竟能如此信我,宛若赤子,我反手握住他。
“喏。臣妾定当不辱使命。”